英國社會學家約翰·厄里(John Urry)說:“奧古斯特·孔德(Auguste Comte)曾經非常著名地把社會學描述為‘社會物理學’(social physics)。不管這種觀點在19世紀是不是一個對人們有所幫助的建議……在21世紀的開端,我們應該認真思考關于復雜性的物理學在當代社會學或社會科學中的應用問題。人們對此已無太多爭論,很多人都主張,在某些特定的社會領域,復雜性有著不同尋常的解釋力,因而復雜性適用于社會科學?!盵1]150這是厄里對社會科學采用復雜性思維開展研究的適切性所持的贊同觀點。毫無疑問,隨著科學和技術的迅猛發展,人們不僅越來越認識到這個世界遠比我們之前所想象的復雜,而且也逐漸發現肇始于經典科學理性所主張的確定性和穩定性并非如科學所認為的那么確定與穩定。我們正身處一個復雜的世界之中,每個人都與自身所處的社會、文化及整個人類和全球問題相交織,彼此競爭、對抗又相互補充。任何科學研究,無論自然科學還是社會科學,都逐漸采納復雜性思維方式以解決所面臨的新問題,復雜性思維已初步深入人們的意識之中。因此,比較教育既作為人們認識活動的一個方面,也作為在全球化的復雜背景中對世界教育的發展能有所作為的新興領域,不僅無法回避這種全球復雜性,而且更應主動“寓居”其中,以復雜性思維認識和解讀“他者教育”、反觀“我者教育”,并為全球教育做出應有貢獻。
一、復雜性思想的興起及其在科學中的運用
自古希臘以來,以西方理性為主要特征的對世界進行的科學探索就已開始。從畢達哥拉斯(Pythagoras)及其學派將事物歸結為數的哲學與相應的思維方式并開啟以數學方法認識宇宙的路徑以來,“通過數與事物在思維中的分離,人在現實的認識活動中,不僅并沒有丟掉任何實在的東西,反而使認識更明晰、更深刻。這個‘奇跡’給了古代希臘人一個很深刻的體驗,使他們牢固地樹立起一個信念:形式比質料真實而能動?!?/p>
這種思維不僅深刻影響之后的哲學家,他們都試圖尋求支配世界運行的形式或普遍規律,而且也影響到后來的科學發展。尤其是生活于英國17和18世紀期間的科學家牛頓(Isaac Newton)在其著作《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Philosophiae NaturalisPrincipia Mathematica)中,采用數學的方法描繪自然力學原理,這成為人類掌握的第一個完整的、科學的宇宙論和科學理論體系,也奠定了人類近代科學的堅實基礎,其影響覆蓋經典自然科學的所有領域,并形成人們看待世界的基本科學思維方式。
但是,這種思維方式是一種經典的簡化的思維方式。在法國思想家埃德加·莫蘭(Edgar Mor-in)看來,這種經典科學的思維邏輯是:現象的復雜的表象可以從某些簡單的原理出發加以解釋,存在與事物的驚人的多樣性可以從某些簡單的元素出發加以解釋。簡化的思維方式通過分割和化歸的方法應用于這些現象。分割不僅使對象彼此孤立,而且使對象孤立于它們的環境和它們的觀察者。在同樣的運行中,分割性的思維還使學科彼此孤立,并使科學變成社會中的孤島。至于化歸的方法,它把不同的或多樣的事物或者統一于最基本的東西,或者統一于可以量化的東西。因此,化歸性的思想對“真正的”現實性不是給予整體而是給予元素、不是給予性質而是給予量度、不是給予存在物和存在活動而是給予可形式化和可數學化的陳述[3]13.這種簡化的原則曾經給予自然科學無盡活力,也促使自然科學有了最令人驚嘆的發現。
隨著人類認識的不斷發展和科學的進步,人們逐漸意識到這種以牛頓經典力學為基礎的簡化的普遍法則無法解釋所有的自然現象,特別是在量子力學以及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的相對論產生之后,人們開始認識到,已有的“最偉大的科學成就來自于對表觀上復雜的自然進行細微的觀測和優雅的簡化,從而揭示其內在的簡單性。而我們所犯的最愚蠢的錯誤卻又常常是因為對現實的過度簡化,接著發現它遠比我們所認識的要復雜”.這樣,經典的自然科學曾經所有的驚人發現本身就反過來摧毀了任何簡化的觀點,“因此科學的確定性的進步也導致了不確定性的進展。但這是一種‘好的’不確定性,因為它把我們從天真的幻象中解脫出來,把我們從傳說的迷夢中喚醒:
這是無知認識到了自己是無知”10-11,從而也開創了科學發展的新的可能性。正如物理科學以簡化的思維探索基本的分子、原子和基本粒子一樣,這種探索帶來了關于生物機器的功能和運轉過程的了不起的發現,但也正是這種對基本粒子的探索使物理學發現了微觀物理結構中前所未有的復雜性。生物學也在發現遺傳基因序列的同時,試圖發展生物自組織系統的復雜理論。
在社會科學當中,人們對復雜性的認識及其研究也得到加強并獲得進一步發展,人們逐漸意識到,之前的那種對復雜現象采取簡化和還原的認識方式已無法理解和解釋我們社會的諸多復雜現象。正如英國社會學家芭芭拉·亞當(Barbara Adam)所說:“我絕不能認同全體學者,尤其是社會科學家們把他們力求描述、解釋的現實復雜化了這一觀點,我發現事實恰恰相反。我已經逐步認識到,我們一旦開始觀察并思考我們的社會現實,就會發現它無比復雜,于是,就著手簡化它,直到將其面貌簡化為一兩個可選項為止。我們一般都根除復雜性,直到可以概念化地處理現實。更糟的是,這些簡化了的面貌仍然被作為理解和解釋整體面貌的依據。這就是人們在日常生活中應付那些用其他方式難于處理的復雜事務時的做法。這是一種應付生活和維系生活的策略。然而,我要提出的是,一旦我們想要像社會科學家那樣理解和定義現實,無論是假設性的簡化,還是強制性的簡化,都不再是行之有效的手段?!?/p>
面對復雜的社會現實,我們如果試圖真正理解和解釋其存在與運行的復雜機制,就再也不能采用簡化與還原的老辦法,原有那種條塊分割的學科知識也很難應付人們目前所面臨的復雜現實。美國科學家穆雷·蓋爾曼(Murray Gell-Mann)曾警告:“我們人類必須記住,我們是自然的一部分。雖然專業化是我們的文化發展的一個必然的特征,但它仍需以各學科思想之間的統合作為其補充……我們覺得自然科學、社會行為科學、古典語言與文學及藝術等領域并無顯著的差異。事實上,我從不相信這些區分有什么重要意義?!痹谶@種背景下,復雜性思維逐漸進入人們的視野,并成為各種科學研究的新理性路徑。
對于復雜性概念,至今沒有確切的定義。南非著名學者保羅·西利亞斯(Paul Cilliers)曾嘗試性地為復雜系統描述了十個特征[7]6-10,但也未能為復雜性或復雜系統給出明確定義。有人通過文獻研究發現,有關復雜性的定義有五十多種,但仍然沒有找到公認的、非常確切的、科學的復雜性定義,只是從眾多描述性定義中發現了人們對復雜性所表達的一些共識:復雜系統是諸多要素相互作用的狀態,是交織在一起的東西并具有不可還原的特征[8].因此,相對于經典科學強調的有序性、確定性和穩定性而言,“我們在觀測的所有層次上都看到了漲落、不穩定性、多種選擇和有限可預測性”[9].換句話說,從經典的觀點看,自然法則表達的是確定性,即:只要給定適當的初始條件,我們就能用確定性預測未來或溯沿過去;而從非經典的觀點看,一旦包含了不穩定性,其情況就不再如此,自然法則的意義就發生了根本變化,它所表達的就不再是確定性而是可能性或概率。在“一個系統中,復雜性意味著可能性要多于可實現性”[7]3.
自20世紀中葉以來,人們就開始格外關注氣象學中的蝴蝶效應研究、分形研究、混沌研究、非線性經濟學以及人類社會的復雜性研究。到70年代,人們開始直接以復雜性為研究對象,在國際上也開始出現有較大影響的復雜性理論,如協同論、突變論、超循環論和耗散結構論,這些非線性理論強調復雜性、非平衡性、自組織性和不可逆性,使之前科學中的有序性、確定性和穩定性等經典觀念受到巨大沖擊。80年代又相繼出現的分形理論和混沌理論再次對經典科學觀念形成強烈沖擊。
在這一進程中,人們力圖克服經典科學思維中那種排除事物發展隨機性和偶然性的狀況,努力將事物發展的隨機性、偶然性與必然性和確定性聯系起來。在任何科學領域,人們都愈益與隨機性和偶然性打交道。隨著控制論、結構主義和系統理論的發展,人們也更加認識到自組織系統的復雜理論在世界各個層面所具有的強大解釋力。由于非平衡物理學這門新興學科的誕生,以及它所產生的諸如自組織和耗散結構等一些概念正被廣泛運用于一些學科,其中包括宇宙學、化學、生物學以及生態學和一些社會科學,因此可以說,復雜性思想也漸漸被人們所接受并滲透于各種科學研究活動之中?!敖陙?,不僅在自然科學領域,而且在社會科學、人文科學各個領域,關于復雜性問題的研究正悄然向我們走來?!盵8]
而今,復雜性概念已是自然科學與技術性科學以及諸種社會科學研究使用頻率極高的概念,不僅涉及宇宙學、數學、生物、物理等眾多自然科學領域,而且也涉及語言、管理、經濟、政治、社會等人文社會科學領域。同時,還有研究復雜性的專門雜志(如Journal of Com-plexity)。這就意味著人們對復雜性的探索將會改變之前科學探索中那種簡化的、還原的方法論和認識論,也意味著人們認識世界和改造世界的方式將向復雜性科學邁進。這足以說明,復雜性思想在最近幾十年已獲得較為迅速的傳播與發展,在人們對各領域的研究中已得到廣泛運用。復雜性思想將逐漸成為人們認識和思考世界的一種新的理性思維方式,它將超越以前那種線性的、簡單的、可逆的和確定性的思維,轉而以非線性的、復雜的、不可逆的和不確定的思維取而代之。
二、全球復雜性背景中的教育復雜性
比較教育的認識對象是教育,而教育的核心要素是人,人的復雜性導致教育的復雜性。在某種意義上講,這種復雜關系直接涉及人的復雜性。而這里將進一步試圖說明的教育復雜性,則是在此基礎上因全球化進程所導致的教育與教育間關系的復雜性。前者幾乎是從教育構成要素的角度分析教育復雜性,而后者則試圖從系統的角度說明現存的、不同文化背景的教育系統之間的復雜關系,這也是人們在全球化復雜背景下,認識“他者教育”所無法回避的問題。
全球化是當今人類無論如何都無法擺脫的話題,更是世界各地的人們在生活中曾經和正在經歷的事實。不論愿意與否,處在全球任何角落的任何人都被卷進全球的復雜系統當中并將繼續向前,因而我們必須正視全球化進程中諸如非平衡性、不確定性等復雜性特征。英國社會學家厄里曾對這種全球復雜性特征進行過生動描述,他認為:“全球化從來就是一項未盡的事業,它是無序的,而且充滿著矛盾和不確定性。橫行于全球各個角落的各種競爭都是一些復雜的、流動的關節點,這些競爭有時候激烈有時候不激烈、有時候是社會之間的有時候是個人之間的、有時候發生在網絡系統之內有時候發生在網絡系統之外、有時候在近距離發生有時候在遠距離發生。這是個復雜的世界,其中充滿著不可預見性、不可逆性、恐懼、暴力和無序,但又不能因此而簡單地歸結為無法無天。
在這樣復雜的系統里面,小事件絕不會在人們的視野中消逝,它會在時空中的不同地點重現,而這些地點又是高度不可預知的。我建議用全球復雜性思考這些概念?!盵1]4對于這種全球復雜性,我們不僅要看到其中存在的對抗與沖突、非穩和無序,同時也要看到其中存在的共享與互補、生機和機遇。這正是全球復雜性的兩個方面。
從對抗與沖突角度看,我們所處的世界已不再是完全由西方工業國家在殖民時期單方面支配和控制的世界??茖W和技術的發展與進步,為世界各地的人們表達自己的心聲提供了平臺,也為曾經處在被壓迫和被控制處境中的人們抵抗和擺脫這種壓迫與控制提供了契機。在壓迫與被壓迫、控制與反控制之間越來越表現出勢均力敵的博弈,看似平靜、和諧的世界,實際蘊藏著波動與沖突、競爭與對抗,但同時又存在共享與互補。法國文化理論家及哲學家讓·鮑德里亞(Jean Baudril-lard)曾說:“世界不是辯證的---它注定要走向極端,而不是平衡;注定要走向激烈的對抗,而不是和解或者融合?!盵10]
不過,他只看到了全球復雜性的一個方面,尤其只看到在全球化推進的過程中,全球性權力因自由流動而要求世界也必須沒有藩籬、沒有障礙、沒有邊界和邊境檢查站,從而決意要摧毀“任何嚴密的社會控制網絡,尤其是扎根于領土疆域內的嚴密的網絡”[11],以清除其前進道路上的障礙。但換從共享與互補的角度看,在全球化的復雜進程中,不僅存在這種試圖摧毀所有障礙的全球權力與本土試圖重構社會網絡的反全球權力之間的對抗和斗爭,對地方而言同樣也存在著發展的生機與機遇,同時也為人們在世界范圍內的流動和資源共享提供了便利和可能。
有人曾在一首詩中寫道:“昨天在樓梯上,我遇到了一個不在那里的人?!盵12]如果在以前,我們要么將這看作是精神病人的妄想,要么看作是詩人的浪漫情懷。但在今天,這既不是幻想也不是精神失常,而是生活現實。由于現代交通工具與通信技術的飛速發展和跨越式進步,已徹底改變了人們的生活、工作甚至思維方式。借助這些技術,我們實現了在全球范圍內現實與虛擬的流動,我們可以實現同時在多個地點的不在場的在場,可以突破空間的限制而與任何個人取得聯系并進行交談,也才能“遇到一個不在那里的人”.正是這些技術的發展,把地球上的每個人都聯系在了一起。
從某種程度上說,我們每個人都是全球化了的人,每個人都是世界的旅行者。不管是利用先進的交通工具實施的現實的全球旅行,還是借助電視、互聯網以及移動電話所進行的虛擬的全球旅行,我們在事實上都已被卷進全球化的浪潮之中。雖然“全球化依然存在著證據及其含義的不確定性”,但“我們無法否認20世紀的最后25年里,也就是我們認為全球化理論開始流行的時期,整個世界經歷了人類跨境活動的高潮”[13].
因此,從整體上看,全球化并非簡單、平面的一體化進程,而是一個充滿不確定、非平衡和多種可能的立體化的復雜進程,它意味著全球和地方之間的相互依賴和相互作用、相互競爭、相互對抗又相互補充,彼此間存在復雜的相互聯系。在莫蘭看來,當不同的要素不可分離地構成一個整體時,當認識對象和它的背景之間、各部分與整體之間、整體與各部分之間以及各部分彼此之間存在相互依存、相互作用和相互反饋的組織時,就存在復雜性。也由于這個原因,復雜性也是統一性和多樣性之間的聯系。全球的特有發展使我們越來越不可避免地面臨復雜性的挑戰[14].因科學與技術的發展和進步,“地球村”已不再只是一個概念,處于世界各地的彼此在經濟、政治、文化、宗教以及科學與教育等方面都出現了頻繁的相互聯系,我們正處在全球化的復雜背景之中。在這種背景中重新認識和理解現行的全球教育,將在兩個方面面臨教育的復雜性。
一方面,由科學技術的高度專門化所導致的專家治理,使當今的普通大眾相對處于專業知識和信息的盲區,對最新科學、技術以及產品的潛在風險缺乏認識和判斷,更無選擇和監督的可能。因此,在我們走向全球復雜性社會的情景之下,教育將承擔而且必須承擔起前所未有的巨大責任,必須依靠智力水平的提高重建新的教育制度。因為,“新的分享民主制要求公民在那些知之甚少的問題上做出決斷,比如克隆動物和人類、掠奪、優先、遺傳工程、轉基因食品、歐洲單一貨幣市場以及當今社會其他重大的道德和經濟問題。通過智力加工為這些深刻的哲學問題提供合理的答案,先前的大學研究者歷時三年的辛勤研究并不能成為當今教育政策的真正來源”[15].面對諸如此類的問題,確立新的適合時代發展需要的教育制度就變得更加困難。我們的教育在全球化、多元化背景中變得更加復雜,在面臨教育的共同問題時,需要全球人的智慧,共同探索走向更加復雜的適合人們發展需要的教育制度及其實踐。
另一方面,在全球化復雜進程中,一國或一地的教育不只意味著國家教育主權的維護問題,同時還意味著世界教育資源在全球范圍內的合理配置和利用。我們不能固守傳統的主權觀點而將自己排除于全球化進程之外,也不能在全球化進程中丟失“自我”.尤其在教育發展走向國際化、全球化的趨勢中,在教育成為國際競爭的一個重要方面的情況下,如何協調國家教育主權和將自身融進全球化復雜進程并分享其帶來的發展生機與機遇之間的關系,是擺在比較教育學者面前的重大課題,更是世界各國政府所面臨的問題。同時,由于當今世界各國教育都不可避免地卷入全球復雜性背景之中,不僅使全球各地的教育緊密相連,而且還因在原有教育系統中增加了新的要素而使我們不得不面對更加復雜的教育關系。我們所面臨的教育,正是處在這樣的復雜聯系當中,不僅因社會發展的復雜性而增加了自身的復雜性,而且還因被卷進全球化進程而將與其他地方的教育發生前所未有的相互作用,由此形成更為復雜的國際教育關系。因此,比較教育作為人們認識教育的一種方式,在如何看待“他者教育”并反觀“我者教育”以及如何理解“他者”與“自我”的關系問題上,無論如何都無法避免全球教育的這種復雜性,其活動軌跡也必然體現為向全球復雜性的方向邁進。
三、邁向全球復雜性的比較教育活動軌跡
雖然我們面對的教育較之以前更加復雜,也將涉及更多的系統要素和認識主體,但就認識主體和認識對象而言,比較教育的認識軌跡仍然沿著教育及比較教育的實然與應然而展開。有所不同的是,由于全球復雜性的存在,比較教育的認識所面臨的教育及比較教育的實然與應然不再是之前意義上的實然與應然,而是有了新的意義。
從比較教育活動(不管它是何種意義上的活動,既可是一般考察活動,也可以是學科的研究活動,我們都視為比較教育的認識活動)的整個發展歷史看,其發展的基本軌跡是從實然到應然、實然與應然并存以及從應然到實然,繼而再從實然到應然。其中,不管是在比較教育活動的早期還是之后甚至直到如今,對“他者教育”的研究與考察,其目的都在于弄清他國教育的實然狀態,包括它的問題和處理問題的方式,由此作為建立本國教育應然狀態的參照和依據。不過,在比較教育活動的早期,基本不考慮本國教育的應然,而只是在覽盡他國風土人情時順便介紹或弄清他國教育之實然。在其之后的漫長歲月里,可以說都是實然與應然兩種狀態并存。研究教育的實然與應然不僅是目前比較教育活動的主要任務,更是今后很長時期內的主要工作,因為就目前世界的構成來看,仍然以民族國家為基本單位,弄清先進國家的教育實然,以此構建本國教育的應然仍然是各國比較教育活動的宗旨所在?;蛟S,在經過若干年的發展之后,比較教育活動會從關注各國教育的應然轉向世界教育的實然。這時的教育實然不再是具體哪個國家的教育實然,而是整個人類教育的實然,即整個世界教育的實然。在對其進行長期的關注與研究之后,人們將由此構建全球教育的應然。這里的教育應然也不再是具體哪個國家的教育應然,而是全球教育的應然。
當全人類教育發展到足以讓人們滿意,并符合專家學者們為之構建的應然狀態時,其實然與應然則將走向融合。這種融合是彼此相互符合而沒有明顯差距,而非在其發展史上所表現出的實然與應然并存。當世界教育發展到這一步之時,也是當今比較教育活動走向終結之時。到這個時候,教育理論工作者、政策制定者、實踐者以及直接受益的學生,都將對人類之教育感到滿意并充滿希望。但毫無疑問,這一天到來的路途還無比漫長,不過,這應成為比較教育的終極信仰。在此之前,比較教育學者們的現有活動和將來活動將在長期內仍然圍繞教育及比較教育的實然與應然展開,并將世界教育之實然與應然的融合作為最終的努力目標。從這個意義上說,“比較教育,歷來把從宏觀和微觀層面上各種力量構建世界教育體系作為學科的主題,現在已成為一個研究全球趨向與本土策應間動態性互動的理想學科領域”,也是對教育在全球復雜性背景下所面臨的問題所作的一種有力回應。它的一路走來,始終以教育及比較教育之實然與應然作為自己的行動路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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