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克蘭大選危機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2004年12月26日,烏克蘭的選民們在不到8個星期里第三次參加總統選舉投票,約1.2萬名當地和國際選舉觀察員監督了俄羅斯支持的現任總理亞努科維奇與親西方的反對派領袖尤先科之間重新展開的角逐。28日,烏克蘭中央選舉委員會對第三次投票做出統計,尤先科獲得重新選舉的勝利。筆者在關注烏克蘭大選危機的同時,將其與近現代歷史上著名的“東方問題”進行比較,發現二者在國情的復雜性、地緣政治的重要性,外部勢力介入、影響的長期性等方面存在許多相似之處,并希望通過二者比較,對當前的烏克蘭問題提供一些可以借鑒的思路。
一、國情的復雜性
“東方問題”起源于18世紀,是圍繞爭奪衰弱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的“遺產”而發生的一系列國際糾紛、沖突乃至戰爭的專用術語。奧斯曼帝國全盛期的版圖包括三個部分:非洲部分\\(包括今天的埃及、突尼斯、利比亞和阿爾及利亞等\\)、亞洲部分\\(包括今天的土爾其、敘利亞、巴勒斯坦、以色列、黎巴嫩、約旦、伊拉克、塞浦路斯、阿拉伯半島和黑海東岸的高加索地區\\)和歐洲部分\\(包括今天巴爾干半島的羅馬尼亞、保加利亞、阿爾巴尼亞、希臘、前南斯拉夫和黑海北岸的前蘇聯一些地區\\)。奧斯曼帝國是個多民族國家,境內的民族包括阿拉伯民族、斯拉夫民族和猶太民族等眾多民族和支派;有包括世界三大宗教伊斯蘭教、基督教、猶太教等在內的宗教教派及分支。在這樣一個龐雜的帝國里,充滿著階級的、民族的、宗教的矛盾,沒有穩固的經濟基礎,缺乏必要的內聚力,完全依靠武力來維系。
從18世紀起,帝國開始衰弱,統治階級內部矛盾尖銳,各附屬地區先后掀起了反對土統治的民族獨立運動,帝國面臨土崩瓦解的局面。更不幸的是,奧斯曼帝國是世界上名副其實的十字路口,所有的殖民大國在此都有它們的切身利益,都對面臨瓦解的“土爾其遺產”垂涎三尺。由于奧斯曼帝國在歐洲的東面,有關如何處置這個行將崩潰的帝國的問題就被歐洲國家稱為“東方問題”。衰弱的奧斯曼帝國逐步成為“歐洲大國間戰爭的策源地”[1]\\(P18\\)。
烏克蘭于1991年8月24日宣布獨立。獨立后的烏克蘭位于歐洲東部,其東北部和東部與俄羅斯相鄰,北面與白俄羅斯毗鄰,西面與波蘭、捷克和斯洛伐克為鄰,西南同匈牙利、羅馬尼亞和摩爾多瓦接壤,南面是黑海和亞速海,隔海與土耳其相望。
烏克蘭也是個多民族的國家,總人口中烏克蘭族、俄羅斯族占多數,其余還有猶太族、白俄羅斯族、羅馬尼亞族、摩爾多瓦族等。烏克蘭的宗教主要有東正教、天主教、浸禮教、猶太教等教派。其中天主教會主要盛行于西部,東部卻一直保留了和俄羅斯共同的東正教信仰。歷史上,由于周邊不同時期崛起的強國相互之間不斷發動侵略戰爭,烏克蘭一直是大國爭奪的對象,相對孱弱的烏克蘭沒有作為一個真正獨立的國家存在過。烏克蘭的歷史,就是不斷被周邊的強國肢解和吞并的歷史。烏克蘭的東部、南部和中部地區18世紀以來一直被俄羅斯統治,而西烏克蘭的部分地區一直以來屬于奧匈帝國,20世紀的兩次世界大戰期間又屬于波蘭和匈牙利。
雖然后來東、西烏克蘭先后加入了蘇聯,但東、西長期隔絕造成的政治、經濟、文化的差別和地域分化卻由此延續下來。西部地區是烏通向歐洲的走廊,一直以農業生產為主。而東部地區是烏克蘭的重工業區,是烏國民經濟的支柱,與俄羅斯經濟聯系密切,人文也最相近。這種獨特的歷史發展過程對今天的烏克蘭東西裂痕及社會穩定產生重要影響。
獨立后的烏克蘭處于轉型期,內部社會動蕩,大多數人生活嚴重惡化,經濟前景難見光明。執政當局治國不力,黨派之爭和權力之爭頻繁發生,政局長期不穩,人們對現狀普遍不滿,要求改變現狀的訴求極高。這成為本次大選危機的國內根源。亞努科維奇和尤先科分別作為東部和中西部地區的代言人,兩人之間的總統大選使本已存在的黨派之爭和東西部對立再次突顯出來。由于蘇聯解體后的烏克蘭是歐洲惟一地處獨聯體、西亞和中東歐三大集團接合部的國家,其在歐亞大陸特殊戰略地位凸顯。因此大國之間為控制烏克蘭而進行的明爭暗斗就一直沒有停止過。此次大選為大國勢力的公開介入提供了契機,西方勢力和俄羅斯分別作為競選兩派的支持后盾在大選中展開較量,使得烏克蘭國內大選演化成了一場國際性的危機。
對比不難看出,二者都有相似的歷史境遇和列強宰割的歷史,內部的民族、種族、宗教、階級矛盾、地域分化和社會結構等十分復雜,導致國內矛盾重重。一個是孱弱腐朽的大國,一個是處于動蕩轉型、政局混亂的新生國家,同處于內憂外患的狀況。
但兩國還有最為重要和相似的方面,就是兩國都擁有十分重要的地緣政治優勢,并由此成為外部勢力介入與爭斗的主要場所。
二、地緣政治的重要性
在奧斯曼土爾其帝國的版圖中,地中海、紅海、阿拉伯海、里海、黑海圍繞其外部,深入其內陸,是東西南北海陸要沖,具有重要的國際戰略價值。而最有戰略意義的是黑海兩海峽、蘇伊士運河。前者是歐亞兩洲的分界線,也是黑海沿岸國家進入地中?；蚣t海,乃至進入大西洋或印度洋的惟一通道。
恩格斯就曾指出:“誰掌握著這兩個海峽,誰就可以隨意開放和封鎖通向地中海的這個遙遠角落的道路”[2]\\(P16-17\\);“達達尼爾海峽和博斯普魯斯海峽卻很狹窄,只要在適當的地方構筑若干設備完善的堡壘,,,就可以筑成一道攻不破的屏障,就是全世界的聯合艦隊來犯也休想通過海峽”[2]\\(P17\\)。而蘇伊士運河的重要性則在于它連接地中海和紅海,是歐洲通向印度洋、太平洋的最近通道,一直被西歐國家視為遠東生命線中最重要的“客?！?。帝國的巴爾干半島位于地中海北岸,它是歐洲東南門戶,緊挨著小亞細亞,是歐洲大陸通向近東、中東的橋梁。地中海則位于亞、歐、非三洲之間,西部有直布羅陀海峽是進出大西洋的惟一通道,東部有蘇伊士運河。地中海沿岸還有許多重要港口,如摩洛哥的丹吉爾港、埃及的亞力山大港和賽德港、土耳其的君士坦丁堡。地中海上還有許多重要島嶼,如馬爾他、克里特、塞浦路斯等。它們都是重要的戰略據點,自古以來為兵家必爭之地。奧斯曼帝國如此重要的地緣戰略地位,必然引來諸列強的垂涎。
在冷戰時期,烏克蘭是蘇聯的西南門戶和通往歐洲的戰略通道,也是蘇聯的陸上堡壘和對付北約的戰略前沿。作為蘇聯領土的一部分,烏克蘭只能起到地緣戰略棋子的作用,而不能作為獨立的政治實體在歐亞大陸中發揮地緣政治支軸國家的作用。
冷戰結束后,位于中東歐的烏克蘭作為一個獨立的國家,出現在歐洲與獨聯體特別是與俄羅斯地緣政治的交叉點。獨立的烏克蘭的出現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以后歐洲地區最重要的地緣政治變化之一。
它是獨聯體中僅次于俄羅斯的第二大國,被稱為“歐洲的地緣政治支軸國家”,直接影響著冷戰后東西方地緣戰略利益的平衡,并將影響未來歐亞大陸地緣政治格局的形成。正如庫齊馬所說:“烏克蘭處于歐洲的地緣政治中心,有一個歐洲大國的分量?！盵3]在歐亞大棋局中發揮著不可忽視的作用。正是由于兩國擁有如此重要的地緣戰略地位,因此,對于像奧斯曼土爾其這樣“一匹死馬的尸體”[2]\\(P7\\),會引得諸強的如此爭奪。東方問題對于18世紀以來的歐洲列強是這樣一個問題:誰能征服土耳其及其附屬國,誰就由此將控制通往東方的極為重要的道路,成為黑海的主人;誰能使東方問題的解決有利于自己,誰就將大大加強自己的勢力,鞏固自己在歐洲的地位。這也是為什么一次總統選舉竟然會鬧到令一個國家走到分裂的邊緣,一次總統選舉會讓烏克蘭這個默默無聞的東歐國家一夜之間成了國際政治舞臺上的“明星”,為什么一次選舉會引得各大國勢力積極介入?答案正如美國戰略家布熱津斯基在分析冷戰結束后世界地緣戰略形勢后下的結論中所說:歐亞大陸是全球面積最大的大陸和地緣政治中軸,集中了世界三個發達地區中的兩個,七個大國中的六個?？刂屏藲W亞大陸,幾乎就自然而然地控制了非洲,并使西半球和大洋洲在地緣政治上成為這個世界中心大陸的周邊地帶。他因此認為,控制歐亞大陸是控制世界的總樞紐,而“烏克蘭是歐亞棋盤上一個新的十分重要地帶”[4]\\(P42-43\\)。
三、外部勢力的介入
外部勢力圍繞東方問題和烏克蘭大選危機的利益碰撞,使得在國際上地位并不突出的國家發生的事件引起全世界的關注。而大國在這些國家的介入和爭斗,又加劇了這些國家局勢的動蕩。從18世紀開始,奧斯曼帝國進入了長達兩個世紀的衰敗和垂死過程,而這一過程恰好是近代殖民主義擴張、資本主義向全球拓展的時代。因而,圍繞帝國的遺產,眾多的列強先后卷入了這場持久而又復雜劇烈的“遺產”爭奪戰。18世紀前后,土爾其的主要敵人是奧地利,之后沙俄成為帝國最有威脅的敵人。18世紀末,英國開始積極向中近東擴張,接著法國和西班牙也加入了肢解的行列。19世紀,后起的德國和意大利也先后涉入。
列強除了通過赤裸裸的對奧斯曼帝國的瓜分戰爭外,還經常利用帝國境內由于階級、民族和宗教矛盾導致的內部危機,或“出面調解”或“出兵相助”借機介入,數次東方問題危機都是緣起于這些本屬于帝國內部的事務。在介入的過程中,列強之間又由于利益不均產生嚴重分歧,從而導致又一場新的危機,致使東方問題更加復雜。尤其到了19世紀,東方問題愈演愈烈。19世紀上半葉,俄國通過俄土戰爭和“軍事援助”土耳其鎮壓埃及起義,先后與土簽訂條約,使黑?；旧献兂闪硕韲膬群?。俄國在英國稱之為“印度的鑰匙”的近東的擴張[5],直接威脅英國的海外霸權,于是英國聯合在此有巨大商業利益的法國共同抗衡俄國,終于爆發了震驚世界的克里米亞戰爭。19世紀下半葉,東方危機更是頻繁發生,如1875~1878年斯拉夫人擺脫宗主國的起義和亞美尼亞問題,1877年的俄土戰爭,1897年由克里特島的民族問題而導致的希土戰爭,包括2”世紀初的兩次巴爾干戰爭。
由于列強都企圖利用這個衰弱的“歐洲病夫”為自己攫取更多的利益,但在利益上又不能相容,最終圍繞這些問題形成了兩大軍事集團,導致了一場世界戰爭的爆發?？傊?“東方問題始終沒有找到真正的解決辦法,而一個衰弱的帝國的存在竟成了歐洲的需要”[6]\\(P15\\)。
近年來,西方勢力\\(主要包括美國、歐盟和北約\\)與俄羅斯對烏克蘭的爭斗從未停止過。就俄羅斯而言,其戰略重點歷來在歐洲。蘇聯解體,華約解散,二戰后形成的歐洲地區安全體系崩潰。在歐洲新的安全結構形成的過程中,俄羅斯將整個東歐地區列入自己的戰略利益范圍,始終視獨聯體為其“特殊利益區”,希望把獨聯體打造成有凝聚力和影響力的地區性的國際組織,成為抗衡美國和北約的可靠屏障。而烏克蘭一直被其視為與中歐國家隔開的戰略緩沖區。俄羅斯輸往東、中歐國家的天然氣、石油管道穿越烏克蘭境內,保持俄在巴爾干、地中海、黑海地區的力量存在也需借助烏克蘭。如果烏克蘭和俄羅斯的關系維持良好狀態,俄羅斯可以較為輕松地維系自己在上述地區的影響。反之,俄的利益將受到損害。但與烏克蘭獨立相伴而來擺在俄羅斯面前的一個嚴峻的地緣政治現實,就是西方國家對烏克蘭的爭奪。
在冷戰后的1“年間,美國的全球地緣戰略主要圍繞如何控制歐亞、防范歐亞出現新的地緣戰略對手而展開。在歐洲,美國認為俄羅斯大國潛力猶在,最有可能成為挑戰美國”新型霸權“的潛在地緣戰略對手[7]。因此防范俄羅斯的崛起成為美主要的地緣戰略目標。布熱津斯基認為:在歐洲新的地緣政治中,烏克蘭作為一個獨立國家的存在有助于改變俄羅斯的地緣政治。如果莫斯科重新控制了擁有重要資源和黑海出?？诘臑蹩颂m,俄羅斯將自然而然重獲建立一個歐亞強大帝國的資本。因此,防止俄羅斯帝國重新崛起的重要力量之一,就是穩定和繁榮的烏克蘭[4]\\(P121-122\\)。目前,俄周邊的波羅的海三國不是獨聯體國家,中亞五國與西方國家很難溝通,白俄羅斯選擇與俄親和十分明確。除烏克蘭之外,西方國家沒有其他更好的借用力量。美國前總統尼克松曾精辟地指出:”如果俄羅斯轉變為一個專制的國家,強大的烏克蘭將對侵略構成至關重要的威懾力量。如果烏克蘭軟弱而不堪一擊,并與新帝國主義俄羅斯在軍事上聯手,其結果必將是歐洲的災難?！癧8]因此,親西方的烏克蘭對于美國的地緣戰略具有重要的意義。
同時,為防止俄羅斯控制中東歐國家的野心復燃,美國為首的北約通過東擴進一步擠壓俄的地緣戰略空間和分化瓦解俄的勢力范圍。北約通過兩輪東擴,吸納中東歐1”個國家,俄西北邊境失去了所有緩沖地帶,緊接著的第三輪東擴就是要向獨聯體國家進軍。由于烏克蘭所具有的獨特的地緣戰略地位,北約把烏克蘭作為指向獨聯體的首要目標。歐盟與美國在價值觀上的認同和合作,也使得歐盟在選舉中支持親西方的尤先科?！跋魅醵砹_斯的勢力對于西歐來說是必要的,他們不想看到俄羅斯恢復到彼得大帝時期的強大狀態,那將是對歐洲的威脅?！盵9]正因為如此,西方國家想方設法支持親西方勢力,搞“和平政變”,企圖在獨聯體國家形成“多米諾骨牌效應”,使俄羅斯成為“孤家寡人”。
而俄羅斯要極力維護自己的戰略利益,雙方沖突在烏克蘭大選中集中爆發,展開激烈博弈。如今大選初定,但這場被西方輿論大肆渲染的民主“革命”給歐洲政局帶來的沖擊卻遠未結束,西方同俄羅斯在烏克蘭的博弈中雖然占了“先手”,但這盤棋仍在繼續較量之中。
四、影響的長期性
從上述東方問題和烏克蘭危機粗略比較不難看出,兩國都有復雜的國情,都有極其重要的地緣戰略地位,都引發了外部勢力的干預,危機都成為世界關注的焦點。雖然“東方問題”和烏克蘭危機所處的時代和國際大背景有差異,對它們的剖析還應具體問題具體分析。但筆者認為,對比歷史上與烏克蘭危機有眾多相似之處的“東方問題”,對于研究當前烏克蘭危機等現實問題,有許多的啟發和借鑒意義。綜觀“東方問題”的全過程可以看到,“東方問題”發展到后來幾乎成了列強實力增減和國際關系變化的晴雨表。列強帶著各自的目的參與爭奪,必然釀成尖銳矛盾,引起重重沖突,只要這種沖突尖銳到了“外交手段失去了左右它的力量”的時候,又必然引起一次東方戰爭,戰后各方利益的重新組合又為醞釀新一輪的矛盾與沖突準備條件。一旦列強的實力有所變化,這一地區又會出現“新的問題、新的利益、新的關系”[2]\\(P6\\),新一輪的爭奪乃至戰爭又在所難免。從烏克蘭大選來看,由于國內矛盾和國際大國爭斗混雜交融的背景,無論最終哪一方獲勝,失敗的一方及其國際盟友都不會輕易認輸。由大選引發和顯現出來的國內、國際政治斗爭都不可能塵埃落定,再次形成危機的主客觀環境依然存在。猶如“東方問題”的長期性和反復性一樣,西方與俄羅斯針對烏克蘭等獨聯體國家的博弈也將會長期進行下去。
重溫“東方問題”,最值得我們總結汲取的經驗教訓是:未來烏克蘭問題如何避免“東方問題”那樣的惡性循環當沖突尖銳到“外交手段失去了左右它的力量”時,引發一次又一次的的危機和戰爭。
從烏克蘭選舉來看,由于目前美國等西方勢力實力強大,手段繁多,在與俄羅斯的較量中暫居上風。
盡管俄美在綜合國力方面實力對比懸殊,但是俄羅斯目前仍是一個令人生畏的軍事及核大國。面對如此嚴峻的形勢,俄羅斯要維護國家的戰略利益就必然與西方抗爭。一旦各勢力在此問題上矛盾激化,將對歐亞大陸乃至世界的安全形勢產生重大影響。如何避免再次引發國際危機,如何將危機限制在一個可控制的范圍和框架內,如何使外交手段不致失去左右沖突的力量等問題,是一個需要各方深入研究的課題。在此次的烏克蘭選舉中,歐美形成共識,俄美關系趨向低落,而歐俄關系因此冷淡,但這并不意味著俄美歐之間關系的戰略定位就此形成。烏克蘭選舉歐美雖然站在同一個陣營,但歐美在建立單極多極世界、歐洲安全防務等諸多方面存在矛盾。俄美關系雖然低落,但兩者不會回到冷戰時期那樣的對抗,而是既斗爭又合作,美國在安理會和反恐等重大問題上需要俄羅斯的合作。歐俄雖然在大選方面產生分歧,但雙邊都不愿意在烏克蘭問題上冒關系破裂的危險。因為俄歐存在日益增多的共同戰略利益。歐盟是俄羅斯的主要貿易伙伴,而俄羅斯也是歐盟能源供應的重要來源,二者都反對單極獨霸世界。在“東方問題”中,大國關系始終不斷調整,比如英法與俄在克里米亞戰爭時期是對手,但在20世紀初卻形成了英法俄協約集團的盟友。大國之間的關系是錯綜復雜的,但總會出于自身國家利益和現實實力的考量,不斷地重新組合盟友或敵人。從長遠趨勢來看,隨著國際形勢的演變、國家實力的消長和大國利益的重新整合,未來圍繞烏克蘭問題的大國博弈和中東歐局勢仍存在許多的變數和不確定性。
就爭斗的重要一方俄羅斯而言,一條可以選擇的路徑,是走歐洲協調的道路。歷史上,俄國由于1853年在“東方問題”上同當時的歐洲強國英法聯合的對抗,而導致在克里米亞戰爭的慘敗。而在1875~1878年的東方危機時,俄國就強烈意識到要避免克里米亞戰爭時期那樣的孤立,“因為俄國不可能反對一個歐洲大國的聯合,因而俄國采取了歐洲外交的路線,使問題的解決走上俄國理想的軌道”[6]\\(P17\\)。雖然不能同歷史簡單地等同,但無論從歷史的借鑒還是現實實力的角度考慮,俄羅斯走歐洲外交的路線,協調與歐洲的關系,鞏固伊拉克戰爭期間形成的法德俄戰略伙伴關系,避免與美歐聯合對抗,是一條規避沖突的有效路徑。美國雖然強大,但它在烏克蘭問題上的作用也有其局限性,畢竟它遠隔大西洋,對烏克蘭的影響主要還是通過歐盟國家發揮作用。俄羅斯應善于利用美歐之間的矛盾為己戰略服務。作為烏克蘭的近鄰,俄可利用地緣上俄烏毗鄰、經濟上烏嚴重依賴俄、政治上烏國內有著強大的親俄勢力和宗教文化方面的優勢,恩威并重,妥善解決兩國之間存在的問題,避免烏克蘭成為西方向俄羅斯滲透的新的橋頭堡,削弱美國這個戰略對手在這一地區的影響。大選后的烏克蘭,在短期內“西方化效應”可能會持續一段時間,但從長遠看,烏克蘭的地緣政治任務是避免像奧斯曼土耳其那樣,成為大國地緣政治交易中的犧牲品。烏克蘭有自主決定國家事務的權利和能力,妥善處理內部矛盾,外交政策上應不偏不倚,致力于尋求東西平衡策略,在大國的矛盾中維護自己的國家利益。
在經濟全球化和國際關系民主化的當今世界,大國之間在諸多方面有著“東方問題”時代所不能比擬的共同利益。在烏克蘭問題上,有利益沖突的大國應更多地尋求沖突之外的利益交匯點,采取現實主義的立場,加強多邊磋商和戰略互動,避免事態向不利的方向發展,這才是各方應共同努力的方向。
